“给你的胶带。”

诊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
护士姐姐目定口呆。

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萧姐，嘴角都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，随即迅速恢复平静，但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。

邹无双显然没反应过来，她低头看了看托盘里那段孤零零的白色胶布，又抬头看了看楚白那一本正经，仿佛真的在递交什么重要物品的脸。

一秒，两秒，三秒……

“噗嗤——”

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终于从邹无双的口罩下漏了出来。她肩膀微微抖动，显然是憋笑憋得很辛苦。那副兴师问罪的气势，瞬间被这突如其来冷到极致的幽默感戳破了一个洞。

她摘下口罩，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明亮眼睛，娇嗔地瞪了楚白一眼：“楚白！你……你这人怎么这样啊！”

虽然语气还是嗔怪，但里面的怒意已经消散了大半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无语。

楚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，面上依旧保持着专业的沉稳：“那么，邹小姐，我们现在可以开始检查，准备拔牙了吗？”

“请你的……朋友们，先到外面等侯可以吗？诊室需要保持相对无菌的环境。”

邹无双看了看身后的保镖，挥了挥手。两个保镖沉默地退了出去。

一场潜在的冲突，就这样被一段“交代”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化解了。

楚白开始为邹无双检查口腔，准备麻醉。邹无双虽然偶尔还会嘟囔一句“下次再敢忘了我预约试试”，但整体配合度很高。

萧姐在一旁默默看着楚白熟练地进行术前准备，眼神深邃。她这个学生，似乎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，展现出一些超出她认知的特质。

想了想还是走到楚白身边，用眼神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。

楚白内心一暖，他当然知道这是带教老师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学生的正常行为，但是心上人向自己提供帮助，还是一件挺暖心的事情。

只不过他也明白，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去面对，于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。

萧姐见楚白眼神坚定，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，退回自己的诊位，但注意力显然仍有一部分留在这边，如同一位在后方压阵的指挥官，无声地提供着支持。

楚白深吸一口气，将所有杂念摒弃。他戴好手套，调整好椅位以及灯光，语气平稳地对邹无双说：“邹小姐，我们现在开始麻醉，会有一点胀痛感，请放松。”

邹无双“恩”了一声，乖乖张大了嘴，但那双灵动的眼睛却一直跟着楚白的手移动，带着点好奇，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……调皮。

麻醉过程很顺利。等待药效发作的间隙，楚白准备好拔牙器械。邹无双似乎觉得无聊，被麻醉的半边脸颊让她感觉有些异样，她下意识地抬起一支只手，想去摸自己的脸。

楚白眼疾手快，在她手指即将碰到脸颊前，用戴着手套的手背非常轻巧地格挡了一下，动作自然得象是在调整灯光的角度。

“别碰，手上细菌多，容易感染。”他声音平静，听不出任何情绪，仿佛只是在进行常规的医嘱提醒。

邹无双撇撇嘴，放下了手，但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。

开始拔牙了。楚白的手法精准而迅速，切开、分离、挺松……每一个步骤都干净利落，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患者的不适和手术时间。

邹无双只能感觉到一些器械操作的触感和压力，并没有明显的痛感。

就在楚白用牙钳夹稳牙齿，准备做最后发力拔除的瞬间，邹无双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故意的，放在治疔椅扶手上的左手，突然向上移动，指尖轻轻碰到了楚白操作中的右手手腕。

那触碰很轻，带着少女指尖微凉的体温，却象一道微弱的电流。

楚白的手臂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，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或变形。

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持钳的右手稳如磐石，伴随着一个干脆利落的发力动作，“咔”一声轻响，阻生齿被完整拔除。

整个过程行云流水，仿佛邹无双那小小的干扰从未发生。

他迅速将牙齿放入弯盘，开始进行后续的创口处理和止血。

邹无双看着他专注的侧脸，看着他对自己刚才那个小动作完全无视的冷静模样，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更浓了。这家伙……是真的完全不受影响？还是太会装了？

楚白用棉球为她复位粘膜，清理口腔，交代术后注意事项：“咬紧棉球，半小时后吐掉。24小时内不要漱口刷牙，吃温凉软食……”

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专业，仿佛刚才手腕上那短暂的触碰只是幻觉。

“知道啦，楚医生。”邹无双应着，声音通过止血的棉球有些含糊，她看着楚白摘下沾了血的手套，露出那双骨节分明又修长有力的手。

眼神闪铄了一下，想起来那天就是这双手给她支撑让她免于摔倒。

楚白快速写好病历，递给她：“好了，一周后如果没问题就不用复查了。记得按时吃药。”

邹无双接过病历，从治疔椅上下来，整理了一下衣服。她看了看楚白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扬了扬下巴，恢复了那副大小姐的姿态：

“这次算你过关。下次……下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！”

话音刚落，她趁着楚白刚完成操作，心神稍懈的瞬间，突然上前一步，伸出手，精准地在楚白白大褂下的大腿外侧用力掐了一把！

“嘶——！”

那一下又快又狠，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意味。

楚白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，猝不及防之下，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，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，刚才那副沉稳专业的面具瞬间裂开了一道缝。

邹无双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模样，脸上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，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，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。

“哼！让你敢那天那么对我！”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，然后不再停留，重新戴上口罩，拎起手袋，姿态优雅又带着点胜利者的雀跃，快步走出了诊室，门外的保镖立刻跟上。